文心雕虫-3- (1024程序员节)

@ 吴长星 2023年10月24日

在此之前先表个态,我当然知道词语的来源和词语如何使用是两回事。尤其在互联网上,一个词语的最终的使用方式和它的起源可以完全没有关系,这其实体现的是我们庶民的权力,由使用者而不是发明者来定义词语的内涵和外延,这当然不是坏事。因而我对该词语完全没有恶意,也对词语的使用者也完全没有恶意,话就是用来说的。

·-- 吴长星 1024夜

自从1024节这个概念风行起来以后,每年这个日子都能看到有人过这个节。已经许多次想对此说几句话,都忍住了。这次借着这个特殊的日子施展一下雕虫小技,考证一下历史,从文辞的角度讲几句话。

首先1024这个词语一开始的流行是因为一个中文情色网站草榴,和程序员一点关系都没有,所谓 $$2^{10}=1024$$这种想象的二进制浪漫可能是望文生义的结果。

一点2006年到2012年的历史

在互联网的田园牧歌的末年,网民数量已经增加到一定数量,互联网上鱼龙混杂,优质内容被稀释的现象已经开始出现。为了保证自己运营的网站,论坛保持社区的活力,社区的经验积分制度应运而生。

这其实是很合理的,一个相对较大的社区里面,拿荣誉来奖励贡献更大的人是符合直觉的做法。

那么新人如何获取积分?如何贡献?一般要靠发帖和回帖。从社区运营的角度来讲,最好是发高质量的帖子,或者回复高质量的帖子,这样是最值得鼓励的。但仅仅允许用户发高质量的帖子是不可能的,因为创造者永远是少数,每天有一千个想法的人不存在于地球。用统计学的话来说,在一个人数足够多的社区内,好的帖子都是稀疏的,这也正是田园牧歌时代结束的标志。

所以只鼓励用户发高质量帖子,那就会导致用户活跃度迅速下降。虽然草莽时代的互联网不讲DAU,但社区运营者凭借直觉,就知道要给灌水的帖子一定的经验,以提高社区活跃度,就算他们的回帖可能只是一句感谢,或者一句赞扬,有时可能是一句无厘头的质疑,但这比不鼓励参与好。

所以你完全可以理解即使是无意义的帖子,只要参与互动,依旧会得到经验和积分。

可是在这种奖励机制下,形成了一种新的现象,“灌水贴”

顾名思义,灌水贴指那种回复无意义的内容,以获取经验积分的行为,背后的动机是以量取胜。发一个高质量的帖子太累太麻烦了,发十个灌水贴可能只需要复制粘贴十次,大约十几秒就可以做到。

这种灌水现象直到百度贴吧时代依旧存在,比如像这样的经典灌水贴。

你每到一个帖子就粘贴这句话,十五天就到了11级”......我彻底恍然大悟,吧主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经验了!!!假如你每天签到拿4经验,18级300000/4=75000天,如果从1岁开始签到,那100 年=36500天,你差不多要活200年保持每天签到(谁知道200年后尼玛还有没有签到这玩意), 如果你每天再水4经验,时间减半,但考虑现实,你不可能再活100年,取50年吧,你就要每天水16经验,可能你是个勤快的人,每天水32经验,那就需要25年!!!再如果你是个大水怪,每天水64经验,那就只要12.5年!!!还如果你个心急的人,每天水128经验,你只要6.25年!!!!假如你已经急不可耐了,每天水256经验,那你碉堡了,只要3.125年!!!当然,你会觉得3年还是太远了,每天你闲的蛋疼,忙忙碌碌的水512经验,碉堡了, 你只需要1.5625年,只比1年半多一点!!!什么!!你还不满意?那你觉得你可能一天水1024经验吗,可能吗?可能吗??可能!!!据说回复100字或者一百字以上可以得到11~30经验,真的很棒......那么,按照队形,点击复制,把我的话复制一片拿经验。

·-- 贴吧网友

说我是来水经验的?转身给其一巴掌,你特么不废话 你看我随手一打就是标准的十五字 上帝的骑宠,上古时期世界的霸主。 ┏┛┻━━━┛┻┓ ┃|||||||┃ ┃   ━   ┃ ┃ ┳┛  ┗┳  ┃ ┃       ┃ ┃   ┻   ┃ ┃       ┃ ┗━┓   ┏━┛   ┃ 史 ┃     ┃ 诗 ┃     ┃ 之 ┃     ┃ 宠 ┃   ┃   ┗━━━┓   ┃经验与我同在 ┣┓   ┃攻楼专用宠物 ┃   ┗┓┓┏━┳┓┏┛    ┃┫┫ ┃┫┫    ┗┻┛ ┗┻┛ 要不是3倍经验,我也不会带着我宝贵的宠物来。

·-- 论坛网友

┏┳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┓ ┃┃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┃ ┃┃███████┏━┓█┃ ┣┫███████┃水┃█┃ ┃┃███████┃帝┃█┃ ┃┃███████┃真┃█┃ ┣┫███████┃经┃█┃ ┃┃███████┗━┛█┃ ┣┫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┃ ┃┃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┃ ┗┻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┛ 看,是水之大帝,突破了水的极致,他竟然水到了19级!!!!” 万丈高楼之上,一个巍峨的身影俯瞰众生,睥睨十万贴吧。 “水之大帝要干什么?难道他要水到传说中的——二十级?!!!!”人们惊恐万分。 只见水之大帝一声大喝:“十五字大水印!!!!”话音未落,万丈高楼拔地而起。 “没有人可以阻止水之大帝了,他的经验竟然不需要槽!!!!”

·-- 论坛网友

说实话,光靠签到升级太慢了。 所以我就复制了这段话 遇贴就回一次最少也得+3经验值 而且还能保证你的帖子不沉 最重要的是可以和楼主混个眼熟 一起互相混个点赞收藏 然后听说这个挺多经验的 ิۖิۣ ۣۣۖۖۖۖิۖิิ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ۖ~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 ิۖิۣ ۣۣۖۖۖۖิۖิิ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ۖ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ۣۣۖۖۖิۖิิ ۣۣۖۖ ۖ ۣۣۖۖิ ۖิิۣۣۖۖิۣ 上边的字超过700哦,大家用这个水吧,省空间,不然影响看帖。

·-- 论坛网友

你可以看到贴吧网友总是强调15字,这是为什么呢?

其实是百度贴吧为了提高水贴的门槛。把回复字数限制到了十五字才能获取经验,以限制网友利用灌水升级的机制。

1024的由来

你可以看到灌水之风的兴起是大的趋势,情色网站草榴也不能幸免,于是为了避免灌水贴的泛滥,草榴网站的运营想出了一个和百度贴吧不相上下的解决方案,限制用户的回复频率。新手用于只能间隔1024秒才能回复一次帖子。这让灌水贴的数目大大减少。

可以想见,这条规定导致好多新手回复内容为“1024”的帖子,和贴吧15字类似。后来逐渐演变为把“1024”作为一种顶帖或者称赞的方式。

再后来,可以想见由于草榴的特殊性,许多草榴的用户在社区外,偶尔也会故意回复1024来作为对别人内容的调侃,或者是对自己身份的彰显。

1024直到2012年,还是草榴独特的标志

https://www.v2ex.com/t/5074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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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到1024,众多网友的第一反应还是草榴,我十分怀疑这个帖子是否就是程序员节这个议题的起源之一。

为什么是1024?为什么是1024节?

2013年,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猎豹手机浏览器拍了一支广告片,在10月24日宣传1024节。

猎豹在1024这一天提出的口号和程序员的关系也不大,只是说“飞速看片,无需等待”

我用搜索引擎考证,直到2015年,一些写代码的培训机构才开始把1024和程序员节结合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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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就渐渐地被广泛认可了。

为什么?是否由于早期互联网文化都是由男性主导的?是否是早期的中文互联网工程师文化也都是由男性主导的?

其实按理来说2015也不算是早了,但可以推算那时候还是男性工程师居多,女性无论从数量还是影响力上处于被噤声的状态,听见女性工程师的声音依旧任重道远。

我不想聊太多女权的议题,回到言辞,文心雕虫,我们来讨论词语的演变。

性暗示的互联网俚的语词义演化

像1024这样的词语含义的变化,我印象中发生过很多次,演化的过程似乎是消解原本的意思,传达它的引申含义。像1024一样,很多词语原本直接和性相关,后来却只用来表达权力关系。

举个例子,“口嫌体正直”据我考证是来自于日本情色漫画,在漫画里面描写(意淫)女性被强奸时候身体感受到快感,但是嘴上不认可。但是这个词语现在在互联网说理的过程中很常见,消解了原有的和性有关的内容。

再久远一点的词语如“屌丝”,“装逼”都已经成为了俚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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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经写了足够多了,不再进行更多细致的论证和说理,只给出我的结论。

  1. 词语的广泛使用消解原有和性有关的暗示
  2. 有更多的女性工程师过1024节才会让1024的内涵和外延扩大
  3. “口嫌体正直”和”坐地排卵“这两个词语差别在于说理的效果,来路相同,去处不同,导致了词语含义的变化
  4. 用性来说明权力关系,更加简单直接,权力关系最终要在身体上体现。
  5. 互联网热门词语的演化自有其规律,庶民有庶民的文化,谁都不要指手画脚,田园牧歌时代早已过去,现在是末法时代,龙从天上落下,蛇从地下钻出来,要庆祝这个世界的丰富和多样,喜爱的东西可以少,口味需要更加宽广,粗鄙有粗鄙的用处,精致有精致的软弱。

赶在1024这天结束之前写完了这篇文章,各位晚安,好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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